柳湘莲便带了柳子安往外头沈玉站的地方走。三个人碰了头,这才离开戏园子走到大路上,沈玉看路边有个脚店还算干净,打头掀了帘子进去道:“寻个干净角落,捡干净新鲜的随意上两三样。”
柳湘莲摆开茶碗,提着店家娘子送上来的冷茶一一斟满,稳当坐下才张嘴问:“同知有甚是来寻?”沈玉知道他久居市井性子落拓,浑不在意这人说话里带出的傲气,只压低声音道:“这几日上头交了样极要紧差事下来,欲查四王八公诸家不法之事。如今查到贾家荣宁两府头上,有人报上来说他们家含玉而生的那个哥儿题了首反诗。我知你与那哥儿素来相契,因此来问你这里头是不是有甚冤枉。”柳湘莲听完大惊:“你说的怕不是荣国府二房的宝玉罢?”
柳子安也在一旁诧异道:“这贾宝玉可是京里出名儿的‘假’宝玉,早先还有傅家的婆子出来说他‘绣花枕头里裹了堆稻草’,不是我看不起他,这么个整日好往女孩儿队里去的人能有这份儿心思?”沈玉把手一摊:“我那放过小定的媳妇儿与他还是姨表姐弟呢,早先不也叫这人连累一回,外头尽传甚么美人儿灯的,怎会不知这是个嘴上没门儿的主。可是这事儿到底叫人给捅到上头去了,既然端碗吃了这口饭,少不得与人尽职尽责才是。”
柳湘莲摇摇头道:“这宝玉与旁人大有不同,有时缺心少肝的如同稚子,有时有做事极会暖人心。譬如旧年五皇子府,如今忠顺王府上一个戏子吃不住责打跑出来求他庇护,这小子也不管自己有没有那个本事,竟真的帮他隐藏一番。只后来事情败露,却又是他一口子连人赁的房子在何处都吐得干干净净。还有我们早年玩儿的好的,就是那个秦家的哥儿名秦钟者,他们家人都死光了,连个修坟的都没。也就宝玉还年年念着专门遣了人去与他盖盖土供些东西。”说到此处柳湘莲端起茶碗灌了一口,顿在手中继续道:“旁人家里提反诗我还信,只这贾宝玉,怕是自己都不知道写的东西犯禁。他平日里便性情古怪,最不爱听人说些经济仕途,且不乐意人劝其上进,同人相交亦只看相貌,全不论性情如何,越是生得好越得其青眼,竟是个只看脸的。”沈玉就与他道:“既如此,这事儿便交给你查查,看到底怎么个情况。只一点要记得,无论查甚么都不得把上面交代的差事透给外人知道。就这贾家哥儿自己,查明原委了最多只责其父有失教导,更多的还在贾家旁人身上。”柳湘莲听了就冷笑一声:“若论这个,同知只管放心。保管三、五天与您回消息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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