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俩字儿梅林玉是怎么都听懂了,瞬时便睁圆了眼,坐直身子道:“哥哥,你可别吓我……妍姐眼下正是要用人的时候,你怎么能辞官哪?官中可就指望你了!”
裴钧一时锁眉不言,瞥眼看向一旁姜越。而姜越换手搂着姜煊继续拍拂,也沉眉不语看向他,神色虽亦见不解,却已似开始细细思量。
不等裴钧细说这“辞官”何为,梅林玉已慌慌再道:“哥哥,摊上这事儿——咱是急功近利都不为过了,你怎还想着急流勇退啊……你是不是疯了!”
——“你是不是疯了?”
被此言激起的神思微闪间,裴钧低头一看梅林玉拽住自己袖口的手,一瞬竟忽地因之想起了前世的元光十七年来。
那是冬月中的某一深夜。天干,有雪。虽不过是诸多冬夜中的一夜,可那夜过巷的寒风却老实大,吹得乌漆穹顶下雪沫乱转,又飞旋着直往人脸上扑打。
他记得那时的方明珏也曾在户部大院外风摇的黄纸灯笼下,袖手顶着风雪,压低了声音,咬牙问过他这一句话。
彼时另旁的闫玉亮摘了乌纱,一把抹下面上不知是冷汗还是冷雪化作的水,也直摇头替他答了:
“我看是疯了……真疯了。”
那一刻,裴钧叼着手里的玉嘴儿烟杆不说话,听闫玉亮又沉沉道:“眼下你正是如日中天,蔡家老二又才被咱们赶去西北没半年……满朝姓蔡的人里,谁不记恨你?你想没想过你忽而辞官会是个什么下场?你想没想过你一辞官,我们又会是什么下场?自古打这京城出去的人,从没几个能全身而退的,更别说是你今时今日这裴太傅了!如今盐案一改,驿递一饬,圈地一查,天下何人不识裴钧?何人不骂新政?又何人真知道我们在做什么?不止他们说你贪权吃金,一个个对你喊打喊杀、诅爹咒娘,单说这一朝上下想要你命的人,打京门一排也能排出西京关去了……你说你辞了官能去哪儿?子羽,说句不好听的:若是扒了你这身银补褂,你走哪儿,就是死哪儿——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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