听说这次来京的使团中,譬如莫卧儿、黎朝、澜沧他们那边都是没有冬天的。也就是那些人好吃, 裹得和熊一样了,还日日出门在街头巷尾找好吃的……咿,这么想来,总觉得这一趟我们出来, 也和莫卧儿人差不多啊,怎么好端端的严肃正经的护送使臣的差事,就变成一路向西吃了呢?不过一碗太原头脑, 真是冬天里再暖心不过的汤水啦!】
沈林是今夜第一批巡逻的,见陈淳一直跟着自己等人一起,每一个帐篷搭都检查过去,他拍了拍陈淳的肩:“去睡吧,你是后半夜,更难熬,趁现在多睡会儿,我会看好每个帐篷的门缝的。”
陈淳冲着沈林点点头,这才分了一支火把走。
待到一股子寒气进了睡袋,陈淳被动得一个激灵,睁开了眼。
沈林抱歉地笑笑,然后飞速脱了披风和铠甲,钻进和陈淳拼着的睡袋,长长地出了一口气:“暖和!”
而钻出睡袋的陈淳则一下子就被冻清醒了,忙不迭开始穿衣裳。
“这天儿,越往后头就越冷啊,也不知道咱们的马和驴子能不能挺住。”陈淳打算等下也去马厩转转,叫守在那儿的辅兵不要停了烧篝火。
沈林从睡袋里冒出一句:“你咋不说咱们能不能坚持住?”
在睡袋里的他越发觉得脚趾头有些痒了,忍不住两只脚相互搓了搓解解痒,方才灶头旁泡了个热水脚的时候就沈林就看到自己脚上长几个冻疮——【哼,谁说我不洗脚的来着。】
“咱们是军务在身,你真以为是来郊游的?日常衣食住行,总兵大人已经替咱们考虑得够周全了,为了是什么?”陈淳顿了一顿,然后说,“反正,一路谨听总兵大人命令,不要松懈就是了。不要连辅兵的觉悟都赶不上啊。”
沈林缩了缩脖子。
而太原城内的驿站。
脱欢恶狠狠地说:“那老东西狡猾得很,仗着和大明的人同行,连吃饭都不露面,若是就这么放他一路回去,凭他的三寸不烂之舌,很轻易就能给他自己脱罪,实在难消我心头之恨。”
至于给副使臣送黄金的人,脱欢起初在十一月十三号被迫无奈转头回会同馆之后,觉得不是大明的、就是鞑靼的,反正就这俩,没得跑!然后他又琢磨了一晚上,按照大明皇帝的脾性——这么多黄金,真不像是他能舍得的,并且那老头儿一直是在催促自己等人快点离开,半点没有要为大明说话的意思。
那就是鞑靼人给的了!
越想越生气的脱欢真想要在半路就把副使臣这个老东西给做掉,但是碍于一路上同行的大明人,此想法一直不能实施。
……
另一头,林如海在同冒炎章等人探讨接下啦的行程。
经历了今日的风雪,冒炎章总算是认识到了,行路难、行路难,不是说说而已,原先他想得太乐观了,要不是贾大人一直吩咐着防寒保暖事宜,恐怕使团的人要病倒一大半——想来,出发那一日自己觉得皇宫的铁甲禁卫军娇气,辎重太过,实在是狭隘,现如今自己的‘睡袋’都是禁卫军军需中拨出来的,前天在野外过夜的时候,那睡袋真是太好用了!
另有零零总总譬如驴子、姜汤等等琐事加持。
如今的冒炎章再不敢心急了,凡是都请示林如海的主意也便罢了,还总是习惯性地想要问问贾大人的意见,这叫宝玉有些无奈——是不是该庆幸使团正使是自己老岳父?不然一个护送使团的武将管这么多杂事,岂不是要被人记恨了?
今夜,大明使团商议结果就是:争取在腊月初横渡黄河,腊月中旬赶到庆阳,届时再看队伍状况,是赶路去兰州过年,还是再议。毕竟路上各种计划外的事情总会有发生。
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
同一时间的京城,黛玉将今日收到的信件对着灯火又看了一遍,然后那小号的毛笔临摹了表哥画给自己看的花鸟虫鱼,然后叫紫鹃把多宝阁上的两个木匣子抱过来,分别放好一份炭笔画、一份白描画。
紫鹃、雪雁、一月、二月在旁伺候着。
这么一阵子相处下来,一月二月角色转换很快,已经习惯直接对二奶奶回禀事宜。
活泼的二月觉得,二奶奶其实还是很不错的,院子里的小事都下放了权利,叫自己等四人管着,她只看最终结果——这大约就是劳心者治人,或者说是用人不疑?二月自觉文化没有一月学的好,也不知道用词准不准。反正四个大丫鬟之间权利碰撞平稳度过,现在院子里也算是气氛和谐。
雪雁年纪最小,又是从扬州就跟着黛玉的,见二奶奶对着二爷的来信是边看边笑,也忍不住好奇:“奶奶,二爷他们这是到哪儿了呀?”
天地良心,为了纠正雪雁时不时脱口而出的姑娘二字,王嬷嬷和紫鹃不知道说了她多少次,后来还是黛玉发话:“再喊错一次,扣一百钱。”于是雪雁就再也没在称呼上犯错了。
黛玉笑笑说:“表哥寄这份信的时候,是在真定府,按照他说的脚程,现在应当到了太原府了吧。”
雪雁听得一懵一懵的,真定府在哪儿?太原府又在哪儿?
这世间,地图那是重要军事信息,等闲人是见不着的,即便有些古籍上画着,也不过是寥寥数笔,抽象得不得了,只标注了哪儿是哪儿,什么山川河流一概从简。黛玉开蒙前,在林如海书房呆过一阵子,便是因此见过几眼地图,至今仍然记得。
如今见四个丫鬟都一脸好奇,才从表哥的来信里学到许多待在后宅、只是看书学不到的知识,黛玉便一时间起了心思好为人师起来:“真定府就在直隶西南边,下头管辖了五州十一县,和东边的天津卫一样,也是拱卫京师的主要城镇。表哥说,他们路过真定府的时候,禁卫军们都对真定的缸炉烧饼好奇不已,又说当地有一厨名曰石老化,所做的缸炉烧饼堪称当地一绝。然则禁卫军将士人多肉少,无法全部吃到,很是遗憾,于是表哥干脆叫人买走了石家铺子的一口缸炉,又让石老化指点了厨子,想来,接下来的路段,众人可以纷纷过嘴瘾了。”
而那石老化,得了一百两银子,怎么不乐意教?总归他家就一个铺面,三个儿子,也没指望能把买卖做到真定府外头去。一个缸炉才一两,自己做烧饼也没秘方,无非就是肉挑新鲜的、面揉细腻点而已,这样就得九十九两,石老化乐了好几天,还没等宝玉他们一行人离开,就去乡下置了好几十亩土地……
雪雁感叹一声:“二爷就是心善。”
黛玉笑笑:“怕是表哥自己也馋。”说着,就想起听老祖宗说,表哥小时候吃撑了琏二表哥带的街边小吃,闹肚子,害的琏二表哥吃教训的事;又想起当年来到荣国府,起初自己觉得孤单无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