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南的雨总是淅淅沥沥,少见电闪雷鸣,却也不见停。连续几日的阴雨绵绵,让墙根的青苔得了颜色,蜿蜿蜒蜒地攀上白墙,远远望去,竟像是蒙了层渐变色的绿绒。
小镇比不上大城市,黄土路被人来车往压得坑坑洼洼,如今坑中蓄满了雨水,倒映着天上的白云。真像是小姐奶奶们闺房里梳奁匣边的铜镜呐,坐在茶坊里偷懒的小跑堂撑着腮帮子这样想道,可是,他又哪里见过小姐奶奶们的闺房呢。这水洼可比铜镜剔透多了,说起来,更像是西洋过来的玻璃镜,只不过,小门小户的哪里见过西洋镜,整个镇上,怕是只有宜庄里才有罢。
月白色的油纸伞遮住了水洼里的云,纸面上绘着的兰草一茎几蕊乱横斜,瞧不见颜色,只借着雨气中湿润的光线,舒展身姿,在水洼里投下刹那含蓄的情意。
“啪,”蓝色的布鞋踩进水中,带着些慌不择路的味道。溅起的水头带着泥点,直直地飞溅在来不及闪避的天青色裙裾上,把银线勾勒出的瑞云弄脏了一大片。
喜顺从副驾位置上下来,手里拿着油布大伞,啪地打开,一手撑着,一手拉开后座的车门。
锃亮的军靴踩在地上,瞬间便沾上了泥点子。冯京墨啧了一声,犹豫了半刻,才跨出另一条腿。灰蓝色的哔叽呢军服熨得笔挺,一丝褶皱都不见。皮带扣在腰上,勒出个凹陷。他身量高,人却瘦,腰更是细得很。军需处配发的皮带,他的都得定制,齐羽仪小时候吵架吵不过他,就说他是娘们腰,挨了他老子不少顿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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