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离开小柳的帐篷,已经过子时了,城头上,徐长青看着西面依然翻滚暴虐的大火,心中说不出的滋味。
经过徐长青耐心的安慰,小柳看似是平复了许多,要恢复希望,然而,徐长青能感受的到,她眼神深处那种深深的恐惧与落寞。
炙热的火浪中。
徐长青不由想起了当年在徐家庄的大集上,那个扎着小羊角辫,耳后别了一只小黄花,甜甜笑着对自己递过冰糖葫芦的小身影。
那也是赵增金第一次见到小柳。
甚至,刚才徐长青差点忍不住说出……他来娶小柳,来接这个盘……
因为徐长青明白,这个看似单薄的小女孩,心里其实是很骄傲的,哪怕她此时没出事,恐怕也很难嫁给赵增金……
她对赵增金更多的是对兄长,如果没出事,她肯定会委婉的拒绝赵增金,而此时,赵增金霸道的热情,让的她根本无法拒绝……
徐长青究竟没说出口。
这种事情,只能通过时间来满满磨平了,强扭的瓜,未必会甜。
“呼。”
徐长青长长的吐出一口气,也不再想这些琐事,转而看向南方星光点点的清军营地。
今晚,多尔衮、多铎这帮人,应该睡不踏实吧?
……
“阿哥,徐长青这尼堪,鼻子比狗还灵,他,他今晚应该不会来了吧?”
已经寅时中了,海风到了最冷的时候,浓郁的海腥气息呼啸之间,刮在人脸上身上,几如那熊瞎子的刺舌。
海城南,清军大营西南方向二里之外,多尔衮、多铎、阿济格等一众满蒙王族,已经在这猫了一晚上,又不敢生火,一个个冻的跟孙子一样。
眼见再这么搞下去,人都要冻死了,多铎终于忍不住了,低低询问多尔衮。
但这事情毕竟直接关乎他们三兄弟的威严,多铎肯定不敢大声。
多尔衮也被冻的不轻,脚都没有知觉了,不过他的定力比多铎要好许多,淡然的道:“不着急,咱们等到天亮。”
“这……”
多铎无言,却也只能选择接受。
这也是没有选择的选择了。
仗打到这个份上,其实拿得下拿不下海城,已经不是那么重要,多铎明白他阿哥多尔衮肯定也知道这一点,然而,到现在为止,他们大清国的主力尽至,却是连一具模范军的尸体都没捞到……
这就说不过去了。
就算不能拿下海城,他们却必须要搞一场胜利!
然而正如墨菲定律所言:“越害怕什么,越来什么。”
一众清军精锐,连同数十号满蒙王族,七八千人的规模,生生在这破土窝子里猫了一晚上,别说模范军了,连根毛也没够到,只能趁着天亮之前,赶紧回去后面的营地休整。
无数人都被憋的火大,却是敢怒不敢言……
……
次日一大清早,徐长青收到了从海路传来的战报,清军果然已经围了济南城。
不过济南城高墙厚,兵力虽不多但民夫却很多,而且现任抚台大人能力不弱,正红旗和镶红旗也没怎么拿命攻城,暂时还能守住。
只是山东总兵刘泽清已经快十天了,依然没有过来救援。
情况虽不是太好,却也让徐长青稍稍松了一口气,济南总算还没丢。
但他们想等着刘泽清去救,那跟做梦也没啥差别,刘泽清这厮,比泥鳅还滑溜,怎可能去跟清军主力拼命?
徐长青对此也很无奈。
此时的山东,兵力配置早已经废了,除了海城,包括济南、济宁、兖州这些大城,对清军而言,完全就是无人之境。
包括整个的大明,基本都是一个情况。
现在最好的结果,就是清军一直围在海城,等待朝廷再调集援兵过来救援。
然而……徐长青却又希望朝廷的援军千万别来……
否则,一旦援军再败了,那……
想想也是悲哀。
煌煌大明,立国已经二百六七十年,太祖成祖逐击漠北,将北元打的屁都不敢放一个,此时却是……
好在此时也算是压制住了清军的势头,尤其是那种嚣张气焰,只要操作得当,未来依然是大有可为!
“哥,这么早就起来了?”
这时,吴三妹打着哈欠来到徐长青身边。
她还没洗脸,更没化妆,眼睛还有些睁不开,纯粹素颜,但这种纯真与青春活力,依然让人有些惊艳。
徐长青笑着捏了捏她的俏脸:“昨晚谁说等我来着?可我回去却睡的跟小猪一样。”
“讨厌。”
吴三妹俏脸‘唰’的红了,娇嗔着白了徐长青一眼,越来越有女人风情,挽着徐长青的手道:“哥,昨晚小柳那边怎么样?”
徐长青一笑:“还好吧。等以后,你跟幼薇她们,有时间多去找她玩,开导开导她。”
“嗯,好。”
打听到小柳没事,吴三妹也松了口气,扭着小腰就要回去洗脸收拾。
这时,有亲兵却是急急来报:“大帅,小柳姑娘她,她昨晚,上吊自缢了……”
“什么?”
瞬间,徐长青和吴三妹都是色变。
吴三妹身形一个不稳,差点一头栽倒在地上。
幸好徐长青眼疾手快,一把揽住了她。
“哥,怎么会,怎么会这样?小柳她,她昨晚不是还好好的嘛……”
吴三妹的眼泪已经控制不住的翻涌出来。
她之前所以与小柳交好,一是因为小柳真的可怜,再者,小柳是徐长青的老乡,又与徐长青手下大将赵增金有亲密,她自然要帮徐长青好好笼络,却怎想到……
徐长青这时已经冷静下来:“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?”
亲兵也被吓坏了,忙道:“应该,应该是昨晚。赵爷现在已经过去了……”
徐长青不由长叹息一声:“三妹,你收拾一下,咱们赶紧过去看看。”
“额,好。”
……
不多时,徐长青和吴三妹赶到瓮城,小柳那小帐篷外,已经挂起了白绫,赵增金就跟个孩子一样,瘫坐在地上,有些不知所措。
而小柳的父母和两个弟弟,正在一旁哭的都要昏过去。
“伯爷。”
“长青……”
看徐长青过来,周围围观的老百姓们,忙是恭敬问好,迅速让开了一条路。
“哥,小柳她,她……”
赵增金这时也看到了徐长青,一直强忍着的眼泪,瞬时便是犹如涌泉,再也控制不住了。
徐长青眼眶一时也有些模糊,拳头紧紧握起。
他昨晚明明已经察觉到了不对劲,却是……
就这样让一条自幼便是熟悉的生命,白白的逝去了啊……
小柳昨晚也跟徐长青说过,他们一家人为何没有第一时间过来投奔徐长青,主要是她娘舍不得刚刚租到的那二十多亩好田,也舍不得她的娘家人……
但小柳这话说的虽是委婉,徐长青却是明白,还是这些乡亲们,对他徐长青不够信任!
因为徐长青小时候实在太顽劣,名声着实不好,发迹后,又并未真正用心的去经营徐家庄。
若是放在以往,鞑子怎么会对徐家庄这种破地方动心思?
还是因为他徐长青啊!
“叔,婶儿,长青来看你们了……”
徐长青强自收敛起心神,沉稳又温和的来到了小柳父母面前。
“哇。”
“伯爷,都怪奴家,都怪奴家啊!要是奴家早听您的话,小柳她,她怎么会这样啊……”
小柳的母亲当即瘫倒在地上,淘淘大哭。
她的父亲也是老泪纵横,却说不出话。
好一会儿,徐长青才安抚住他们,保证将小柳厚葬,并且保障他们之后在海城的利益。
这顿时让周围的一众乡亲们也有了主心骨,‘哗啦啦’跪倒一大片,“伯爷,俺们都知道错了,您一定要收留俺们啊。”
“伯爷,俺以后就当牛做马跟着您,再也不敢不听您的话了啊……”
又安抚了一会儿这些乡亲们,徐长青这才抽身出来,带着吴三妹来看小柳的遗体。
她是在帐篷内上吊,用的是她的腰带,此时已经被平放在地上,小脸满是苍白,仿似疲倦的睡了过去。
吴三妹当即便忍不住了,扑过去淘淘大哭。
徐长青的眼睛也止不住的朦胧起来,而且,徐长青很快看到,小柳的耳侧,别上了一朵略有简陋的小布花,这正是徐长青和赵增金初见她时的模样……
这让徐长青再也止不住眼泪,拳头紧紧握起,无言的愤怒陡然充满全身,这是……给他徐长青看的啊……
徐长青以前虽也痛恨鞑子,但更多的是从大势上,因为这帮野猪皮拖累了整个华夏民族的进程,罪不可赦!
然而,在此时,徐长青对他们的痛恨,已经不再单单是大势上了,他的兄弟,亲人,朋友,乡亲……
“此仇不报,何以为人?!!!”
徐长青忽然发现,他太过保守了,这些时日以来,松锦时的锐气,早已经消磨在时间的洪流里,完全是中年人的保守态势,再无年轻人的锋锐与闯劲!
这!
显然不是他徐长青追求的!
……
小柳究竟是一个单薄的小女孩,徐长青的到来,已经是给足了她父母兄弟的面子,很快,这个还没有真正绽放,却已经凋落的年轻生命,就将被在海城下葬。
徐长青并没有去参加小柳的后事,把这都交给了吴三妹,他则是全身心的投入到了对清军的研究筹谋上!
此时,城西的火势已经逐渐开始熄灭,清军已经在南城外建造了大片的连绵营地。
虽都是土窝子,却是拉的极开,看似没有什么防火设置,隔离却是设置的相当好。
而在中部,又聚集了不少的牛羊和财货,这显然是给他徐长青和模范军挖的一个大坑!
“诸位,如果我模范军要偷鞑子的营,你们可有什么好办法?”
南城头上,徐长青召集一众将官们议事,表情有些冷厉。
周围众将顿时一阵低低议论。
许秀也有点懵。
大帅那天还嘱咐过他,不能贸然,以稳妥为主,今儿怎么就……
不过他这几天一直在思虑此事,早有腹案,想了一下,恭敬对徐长青拱手道:“伯爷,卑职这几天仔细思虑过此事,有了个不成熟的想法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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