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段路很长,怕一时半会走不到了,我便说要休息。顾渊不会累,他总走着走着就忘记了,我要是没提醒他,他恐怕会一直走下去。
我躺在睡袋里,虽然很睏,却迟迟无法合眼,这个环境太没有安全感了。躺在洞穴里,底下凹凸不平的,即使隔着睡袋还是会磕碰到,连翻身也不行。睁眼跟没睁眼基本上是一样的,什么也看不见,空气又冷又湿,我这才发现,自己有多么想念阳光。
顾渊坐在我旁边,藉着手电筒微弱的光线在素描簿上画起了什么,我爬起来看,他又在画鹤了。
「你喜欢鹤吗?」我问他。
「不知道。」顾渊替鹤画上一隻细细的腿。
「怎么会不知道呢?」
「我只是觉得,鹤很漂亮。」
「那就是喜欢了。」
顾渊不置可否地笑笑,喃喃说,在这世上待得越久,他遗忘的事就越多,现在,他已经没办法体会,所谓「喜欢」的意义了。
「你……为什么不去投胎呢?」我伸了个懒腰,转动僵硬的脖子。
「他们不让我去。」
「他们?」
顾渊没有回答,把鹤的最后一笔画上,那是一隻展翅在空中飞翔的鹤,没有眼珠子。我意识到这个话题不该继续,道了声晚安鑽回睡袋里,依然没有睡意,脑袋里不断重复播放着马军爷掉下去的剎那,我明明看得那么清楚,却总想不起来,他当时是什么表情。
马军爷是在养父去世之后最照顾我的人,每次我被黑道威胁的时候,第一个出来替我说话的是他,我被人誆了,损失二十多万,去帮我讨公道的也是他。马军爷没有孩子,他把我当成儿子一样疼爱,那时我总觉得,即使全世界都与我做对,他也永远会站在我这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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