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穹从美国带回台湾的那几幅画作自从被拿出行李箱之后,似乎只有在被人欣赏时才能享有身为艺术品应得的尊崇。当它们的主人打开灯并关上门,瞥眼瞧见自己的作品不是被随意地扔在桌上或床边,就是孤伶伶地靠着墙或贴着地板,再粗神经的他也无法任凭睡意战胜一切,低下身子一边叹气一边整理他的画。他先将记了几页图形式笔记、封面印有柯基图样的记事本放到床头柜上,再开始捞起作品,堆叠整理好后一屁股坐到床上,打算在等待洗澡的空档中看看自己的画作,回想下他当时的创作构思与作画过程,以及他在美国的留学生活。
不论是外国人还是华人,在知晓他读的是美术系后几乎都会提出这个问题:画画时你都在想些什么?那是种什么样的感觉?
他只能说,作画前后的感触都挺深刻,虽称不上摄人心魄,但通常都得花上几天时间,才能让那股黏人的骚动放弃佔据的领地,悻悻然离开他的脑海。至于介在两者之间那段实际的创作日子,他觉得自己除了动笔和呼吸外没做什么特别的事,笔下风景和人物就算不愿意,到最后还是会稍微对你释出些善意,在你不自觉的时刻悄悄演起由他们自己决定的戏码。
画家至多也仅是拿笔记录下这一切的人罢了,他总是如此说道。
有时候,他说,他觉得自己彷彿站在树林的入口,闭上眼、深呼吸,瞬间人就站在树林的出口了;而画出来的作品,就是背后的那片森林:美好,但不具让你重温一次的额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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