月色投在他身上,把那只脏兮兮的裤腿照得格外清晰,那一小块不知是油迹还是什么的污渍被照得越发肮脏,像源源不断地从里渗出的血,疼得他骤然呼吸困难。
耳畔忽然有凌乱呼喝声响起。
“苗良方,你刚愎自用,故意错诊害娘娘中毒,狠心无德,不配行医,理应问罪!”
他听见自己无助的声音:“冤枉,下官冤枉——”
有人的影子从他面前经过,官服整洁平展,脚上靴子簇新不沾尘埃,然后重重落在他血肉模糊的腿上,重重碾磨。
“苗良方啊苗良方,”他看见无数人的脸,喜悦的、得意的、充满居高临下与歹毒,调侃地道:“以为名字叫良方,会几个方子就能在医官院横行无忌啦?”
他轻蔑拍拍苗良方的脸,吐出两个字:“贱民。”
贱民……
苗良方坐在窗前,神情怔忪。
家中代代行医,百年经验他编纂成册,誓要写出一本《苗氏良方》,造福平人医工。
可后来,他被问罪,被赶出翰林医官院,那册《苗氏良方》仍旧被医官院编纂成册,攥书人却是另一个名字。
他争过、闹过,最后如石沉大海,无疾而终。
家传的方子没保住,为他人作嫁衣裳,他不敢回乡,更无颜面对苗家列祖列宗,于是数十年在盛京中流浪游荡,酗酒度日。时日久了,他只知道自己是西街的“跛子苗”,却忘了自己也曾是春试中一鸣惊人、春风得意过的“苗医官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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