杜蘅迈出门坎,第一句话是买支钢笔。
尽管不舍得分别,嬢嬢待客的紧张样子让她清楚意识到,现在,必须找个正当由头接近嬢嬢。
学写字就是不错的借口。
她急需看些手生的字,照着写,越生疏越好。
这样,嬢嬢才有教头。
太阳快落山了,整条胡同是金色的,一辆稀罕物——永久自行车停在胡同中段的修理部门前,车身挂着圈红色橡皮轮胎。
水门汀路面有不少人走动。
老人带着小孙子在家门口摆饭桌,胡同口有人下围棋,邻里买菜回来,彼此见面会问上一两句好。
和白天判若两样。
有股子白天没有的烟火气,终于敢冒头过日子的人们在用实际行动庆祝。这里的人每天都有一份侥幸可以庆祝。
买钢笔、买墨水、乘汽车、回招待所,一路没有异样。
房门关上,脸上却出现莫名刺痛。
来的路上担心自己哭不出来,多虑了。眼睛不声不响,没个商量,突然下起急雨。
杜蘅一脸错愕。
不知道自己怎么哭了,更不知道这么多的眼泪到底是从哪里流出来的,一颗颗往下滚珠。
她一哭,哭小不少。
把心里不被亲人相认的小女孩哭了出来。
坐在椅子上,是安静的哭法。没声没息,没有抽噎,更没有红糟糟的鼻头。陈顺买饭回来看见,整个人霎时像被一管大炮轰碎。
轰得连渣也不剩。
她就是他心上唯一长嫩肉的地方,但凡挨一下锉,流一滴泪,他要痛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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