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!--go-->
宛双匆匆走进来的时候,顾琮远正对着那口岸观望台的图纸唉声叹气。
她尚且来不及多问一句主子在叹息何时,便已经将手上的信笺交了出去,恭恭敬敬的道:“王爷,有人送信来了。”
“送信?”顾琮远狐疑的接了过来,剑眉微微蹙起,“是何人消息如此灵通,本王才刚到京城不久,便送来了信。”
宛双轻轻摇了摇头,道:“不知,这信笺上并无署名。”
顾琮远从不畏惧这些匿名信,就算是有人往里面塞过毒粉暗器之类的,可那些小伎俩在暗影阁少主的面前,还不是逗小孩子玩儿的东西?
他已经做好了面对准备,刺啦一声撕开的时候,却发现那不过就是一封简简单单的信罢了。
顾琮远表情微妙的转变了一下,由先前那种轻蔑转而成了迷惑。
宛双见人竟是这副表情,心下也跟着紧张了起来,问道:“王爷,可是又出了什么事情?这是敌人寄来的信吗?”
顾琮远失笑着摇了摇头,也不知是嘲笑她还是嘲笑自己,道:“哪来那么多的敌人?是李昀写来的。”
妙手回春李圣手总感觉走了很长一段时间了,以至于乍一听到这个名字,宛双和降香都跟着怔了一下。
降香对此人还是极有好感的,又听说了他孤身一人前去营救守卫九公主的消息,不由得暗暗敬佩了起来。
他神情有些激动,身子也急不可耐的跟着往前够了一下,忙不迭的问道:“李昀现在可否平安无事,他说了什么?”
顾琮远垂下眼帘,原本他看信的速度向来都是一目十行,谁知这次竟是看得格外仔细。
他先是道了一声:“李昀一切都好,让我们无需挂心。”
宛双和降香神情瞬时变得轻松了起来。
降香又忍不住问了一句:“那可是有什么好消息了?”
顾琮远凝视着信纸,好像是要将那张薄薄的纸,给硬生生的看出两个窟窿来似的,看上去格外的认真。
宛双见人如此诡异,不由得好奇的挑了挑眉,道:“王爷?”
“本王竟也是说不准,究竟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了。”他微不可查的叹息了一声,旋即道,“李昀说,赤木信阳的队伍已经到了京城口岸的观望台,众多人马已经住下。”
宛双是个女子,第六感素来敏锐非常,她一下子便找到了不对劲儿的地方,提出质疑道:“可是,赤木信阳的拥趸众多,为何都要留在观望台?仅仅留下使臣他们几个人在京城里住着?”
“说的便是这个。”顾琮远道,“分明从一开始驻扎的地方便是皇城,如今倒是有在观望台占山为王的意思了,陛下竟然也对此无动于衷,真不知是怎么想的。”
茶室陷入了沉默,降香和宛双都是噎了一下,不知给人什么反应才能不触到顾琮远的逆鳞。
因为,皇上如今的昏聩,和顾琮远在暗中搞鬼自然是脱不了干系的。
桑茶青那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女人,不正是琮王殿下当初千挑百选决定送入宫中的吗?
而且,一入了后宫,他便大肆撺掇桑茶青,让那人频频争宠献媚,尽早用五石散将皇帝迷得神魂颠倒。
如今做到了,可顾琮远却全然不满意了。
他捏着信纸,额头有隐隐约约的青筋跳了出来,咬着牙道:“……现在的情况,已经全然偏离的本王的计划。”
降香道:“王爷不必烦躁,一切其实尽在掌握之中,阁主的任务,我们也迟早都会完成的,这无伤大雅。”
是啊……
暗影阁的人从来都不在乎天盛王朝的安危,越是风雨飘摇,暗影阁阁主顾淮才越是开心。
毕竟这是他当年没能得到的江山,若是毁在了亲弟弟的手里,他简直畅快得不行。
宛双眼看王爷为此自责,连忙道:“李昀可还说了什么?如今九公主殿下的情况如何了?”
一提到顾允月这个名字,满心焦躁的顾琮远才回过神来,现在不是考虑那江山社稷的时候,眼下的当务之急,是保证顾允月的安全。
他从未想到过,自己有朝一日竟然会被东瀛的几个蝼蚁给拿捏在股掌之中。
明知道他不能轻易向皇上揭发,以免这群东瀛人发疯伤害顾允月,可顾琮远还是不甘心到了极点。
“若有朝一日赤木信阳落败,本王第一个取他项上人头。”顾琮远恨恨的磨着牙根儿,缓了一口气才道,“李昀信上说,赤木信阳他们对小九很好,吃喝玩乐样样不少,全然没有伤害她的意思。”
可越是这样,就越是可怕。
谁知道赤木信阳那阴阳怪气的东西,究竟是奔着小九的什么去的?
宛双也跟着松了一口气,道:“眼下时间充裕,一切都还来得及,王爷切莫焦躁,乱了自己的阵脚。”
顾琮远顿了顿:“本王知道。”
“王爷可是又发现了什么?”降香见人神色异常,不由得多问了一句,“李昀还提供了什么重要信息吗?”
“嗯……”顾琮远话音忽然变得绵长,嗯了半天,也不知他究竟要说什么。
他眉头都快打成了一个死结,盯着那信纸看着。
“东瀛人遣送来了大量的……”从这半句开始,笔墨便变得龙飞凤舞,看上去很是赶时间的样子,光是看着这字迹,顾琮远就能想象到李昀写下时有多狼狈了。
至于后半句,已经全然模糊了,彻底看不清了。
他干脆就将信纸交给了降香,宛双立马凑过去观看,看完后,二人的表情和顾琮远一模一样,都变得微妙而凝肃。
降香捏着那信纸,手竟是有些哆嗦了,问道:“王爷,这句话写得如此急促,难不成李昀是受到谁的袭击了?”
宛双也将那难以置信的目光投向了他。
顾琮远一时压力倍增,道:“不会的,李昀虽是医师出身,可功夫本身就不弱,他是我见过最有天赋的人之一。”
宛双点了点头道:“也是,总而言之,现在的情况其实比我们想象中要好上许多。”
顾琮远表示赞同。
她见人双颊紧绷,道:“王爷,李昀这段时间简直就是充当了暗卫的职责,一直守在九公主的身边,九公主能定平安无事的。”
“但愿如此吧。”一提到这凑到一起的两个人,顾琮远有些头疼了,道,“这两个人如今也算是风雨同舟了。”
降香素来看得长远,他忧心忡忡的问道:“那王爷……这件事情过后,赤木信阳和九公主的婚约……”
“若本王不杀了赤木信阳那狗东西,已经算是深明大义,别提他二人的婚约了。”顾琮远脸色微微沉了下来,负手而立。
宛双将那信烧毁了,看着渐渐化作灰烬的信纸,道:“那九公主和李昀岂不是……”
“这个,本王也说不准。”顾琮远道,“说的好听是圣心难测,说的难听,就是老东西一直拿儿女当作筹码,今日看这个公主能去北地和亲,便扔出去一个女儿,明日看那个皇子毫无用武之地,便丢去南疆赴死,这就是他。”
宛双和降香对视了一眼,谁也没敢轻易接话。
降香忽然转移话题道:“哎,对了王爷,常山分明是和你们一块儿回来的,刚一进门就不见他办正事,说是要睡一觉,如今睡了好久,房间里也不见人,不知又跑哪里去了?”
顾琮远余光都能看见宛双那期待的神情了,然而他实在不是当月老的料,无奈道:“……谁也管不住常山那性子,他要去哪里,本王也无可奈何。”
“是啊……”宛双忽然轻轻的喟叹了一声,“毕竟常山的心思,从来都没有放在过一个人身上。”
“王爷,我先告辞了。”她行了礼,推门便走了出去,毫无迟疑。
那身影看上去似是有些落寞了。
顾琮远和降香互相对视一眼,各自无奈的摇了摇头。
当天晚上,卧房之中,屋外蝉鸣阵阵,衬得他们二人有些寂寥。
顾琮远将薄薄的外衫挂了起来,头也没回,心思却是无比敏锐:“怎么了夫人?从今日下午回来,便一直闷闷不乐。”
“没什么。”路遥光是看着那人的背影,便有一种发自内心的愤懑和无力,打也不是骂也不是,反倒是辗转反侧的折磨着自己,“只是有些累了而已。”
顾琮远躺在她身边,也不多问,只道:“莫不是卫岚那厮又和你说了什么?”
“啧。”路遥显得有些不耐烦了,“琮王殿下如今疑心病甚重,我看你还是尽早歇息吧!”
这语气可以说是根本就没和顾琮远客气了,然而那人一句也没有反驳,显得有些乖巧。
她气得要命,也不知过了多久才昏昏沉沉的要睡了过去。
却蓦地有一股温暖的力量贴了过来。
“不论在世人或是在你们眼里,本王是个怎样杀人不眨眼的坏人,可你只需要记住……”他从背后轻轻的抱住了路遥,声音轻缓无比,热度打在她的耳朵上,有些痒,“我顾琮远绝对不会伤害你半分,更不许别人伤害你。”
黑夜之中,她无声无息的落下了一滴泪水来。
<!--over-->